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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节(1 / 2)





  阿俏两指轻轻拈着这片黄叶的叶柄一捻,叶片瞬间就转了十七八个圈儿。她听见沈谦在旁又是轻轻地笑了一声,更是低了头,不敢说话。

  沈谦便去发动了车子,只是他手中的钥匙转动的那一刻,阿俏突然脸色一变,一双白净的手上青筋陡然暴了暴,赶紧低下头去。

  她还是忘不了上辈子的事。

  阿俏的神情,沈谦一一全看在眼中,却只是不说。他缓缓将车倒出来,将车开上正道,驶离徐家。

  直到驶近省城的城门,沈谦都只是一言不发。阿俏自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,偶尔疑惑地转过头,看沈谦一两眼。

  突然只听一声刹车响,阿俏惊起,只见沈谦将车停在了一处路边。随即他转了身,打开了车内的灯,自己转身,紧紧盯着阿俏的双眼,开口唤道:“阮小姐”

  阿俏转过脸来,不知沈谦的用意何在。只是此刻她看向沈谦的双眼,却觉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,原本他身上那股子温润如玉的君子气息已经不见了,他眼里的笑意也早没了踪影此刻,她面前的这个男人,眼神早已有了棱角,透出钢铁般的硬气,不不不……不止这些,他眼里仿佛凭空筑就起了一道墙,他心里在想什么,眼神里在诉说什么,她已经完全看不明白了。

  阿俏一惊,腰板依旧笔挺,将身体坐得直直的。

  只听沈谦低声开口问她:“你认得我?”

  阿俏心头更惊,以为自己说话或是表情哪里不妥,竟尔漏了馅。

  “我……我自然认得先生。”阿俏答得有点儿慌张,心里觉得更加不妙。

  果然,沈谦微微偏过头,凝视着她的面孔,柔声问:“在今天之前呢?你认得我,知道我是生意人嗯?”

  阿俏早先在徐家大厅里,不知不觉就唤了一声“沈老板”,还惹来沙龙的人群嘲沈谦,说他是个奸商。

  阿俏定了定神,故作镇定地挑了挑嘴角,说:“先生恐怕不记得了,阿俏与先生,曾经在街上遇见过一回。”

  她指的是上回偶遇,她就在他的店外,走路不当心,险些就撞在他身上。那时沈谦还与阿俏对答了两句。阿俏平静地续道:“后来又一次路过‘知古斋’,阿俏就忍不住进去看了看,还向店里的伙计请教了东家的姓名。若不是那次见过先生店里的名贵白瓷,阿俏也不会想到这次比试时先生曾经暗中相助。”

  她说的全是真的,她确实曾经进“知古斋”去问过主人的名姓。她不想冒险在沈谦面前说谎。

  她知道对方绝不是个简单的人,一个普普通通的古董商人不可能会让人用那样极端的方法来杀他。

  她也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门路,并且早已洞见杜家那些见不得人的打算,所以才能出现在醉仙居的楼下,神通广大地伸手帮了她。

  在沈谦锐利的目光逼视之下,阿俏几乎想要闭上眼身边的这个男人,她无法不感激,可又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。

  沈谦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,他店里的伙计向他形容过,有这么个形容样貌的年轻姑娘,进店看了看,问了主人的名姓。可是这无法解释上回“飞花”获胜的那件事,也无法解释他见到她的时候,她眼中那种神秘的熟悉感。

  她好像是,一直认得自己的。

  沈谦身份特殊,自然也时常有人处心积虑,用尽各种方法接近他。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阿俏不是他所怀疑的那种人,可是他近来所图之事非常重要,关系到千万人的福祉,所以他不得不万分谨慎。

  所以今日沈谦索性将问题挑明,直截了当地将话问出口。

  她也给了他答案。

  可是这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。

  他想读明白她眼里的害怕与防备,想知道那一切令她心酸神伤的过往。

  可他也知道自己将这话问出口的时候,其实就挑明了一点:他不相信她他可以暗中帮她解围,明里护她回家……可是他却不愿意相信她。

  阿俏一对明净的眸子看着沈谦,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。此时车窗大开着,夏夜的凉风偶尔从窗外灌入,扬起阿俏一头俏丽的短发,发脚凌乱,洒在她面颊两边,有些凄美。

  突然阿俏开了口:“沈先生莫不是以为阿俏是那等找了各种借口,刻意接近先生的女子?”

  她终于自嘲地笑了:“若先生真的要这么认为,那也很简单,以后阿俏不再见先生,先生自然也不必担心了。”

  沈谦一下子明白过来,他自以为藏得妥帖的防备,一下子就被那小丫头全看透了。

  第48章

  沈谦不露痕迹地转过身,关了车内的灯,重新启动车子,淡淡地开口:“盐阜路,对吧?”

  阿俏没有答话,沈谦能猜到她的心情,能想象着她正拼命挺直了脊背,扬起脖颈,甚至咬紧了下唇,不让自己一分一毫的沮丧流露出来。

  “既然上了先生的车,就全心全意地信任先生的人品,知道先生高义,信得过先生绝不是那种,会乘人之危的人……”阿俏这番话言犹在耳,沈谦却明白,早先他那番追问,终是伤及了那个女孩子的自尊。她给了他足够的信任,他却没有用对等的信任来回报她。

  晚间车行很快,不久沈谦就将车子停在盐阜路的路口。

  阿俏依旧端正坐着,略略偏过头,郑重向沈谦道谢:“今晚有劳先生送我!”

  这时沈谦点亮车灯,微笑着向她点头,没说话,仿佛依旧是那个永远温煦和蔼的沈先生。

  阿俏紧紧抿着嘴,却硬生生扯了扯嘴角,送出一个微笑来,对沈谦说:“既然先生对阿俏心存疑问,那以后不如……不如就不要再见了。阿俏不会出现在先生面前,也不会再与先生有任何瓜葛。”

  她眨了眨眼睛,接着说:“祝先生以后鹏程万里,大业得成!”

  沈谦听了这话,突然伸手就想去捞她。只没想到阿俏动作太快,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。接着就是清脆的鞋跟敲击石板路面的声音,顺着盐阜路窄窄的街道迅速远去。

  沈谦捞了个空,心里有些懊恼,微笑却依旧挂在嘴角。他在她坐过的位置上拈起小小一片黄叶,就也学着她的样子,两指轻轻一捻,那片黄叶就在他指尖轻轻地转动。

  可这时,沈谦的笑容得更加欢畅。

  因为他听见清脆的“嗒嗒”一声声,阿俏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,在他的车窗外停下。只听阿俏向车内的他大声说:“沈先生,请你……请你以后一定要堤防,要堤防你的身边人,要堤防有人在你的车子上做手脚,车子要时时检查,尤其是你用司机的时候,也要提醒司机检查车子,还有……”

  沈谦转过脸来,望着阿俏,“嗤”的一声轻笑:“阿俏,你不怕说得越多,我越不信么?”

  阿俏一跺脚,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缩了回去。她原本想要提醒他,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浔镇那个地方的,可又怕真的像沈谦所说的那样,越是多说,对方越是不信。心里算算时日反正还早,阿俏就想,以后再提醒他也不迟,到时候无论是发电报,还是送匿名信,总归会有不用她自己出面的办法。

  于是阿俏果断地说:“那好,沈先生,再见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