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姝色第7节(1 / 2)





  思及此,他眼神黯了黯。这女子,精怪得很。

  只是,他记得她仿佛莫名的有些怕他,可一遇到愤懑之事,却顾不得害怕,当着他面便发作起来。

  到底是涉世未深,还是留着孩子心性,想来她从前在家中,定也是父兄的掌中明珠,宠爱至极。

  是啊,生得这样雪肤花貌,谁会不爱不怜呢?

  只可惜,嫁给了他。

  刘徇生出半分怜惜,终是伸手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发顶,叹道:“方才没有骗你,大司马的确提了留你在长安,只是被太后拒了,我自然也不会留你在此。明日,还是接着收拾行囊吧,三日后,便要启程东去了。”

  当日他俯首称臣太过干脆迅速,难免令章后与耿允惊异,以为他城府过深,探测不清,这才又安排孝服一事,教人瞧见他的确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,一面懦弱惶恐,一面伤心痛苦。

  至于身旁太后安排的耳目,他不便亲手除去,这才借赵姬之手扫除。

  诚然此事是他刻意为之,为的只是让章后与耿允对他举棋不定,如今目的既已达到,自没必要再惹恼这女子。

  阿姝闻言,始终不踏实的心,终于倏然落下。

  只要能远离长安,她自可安心,不必再担心章后与耿允二人了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最后增补一小段,算是说明。

  第8章 麻编

  三日后,陛下遣萧王刘徇行大司徒事,出抚河北的制书已下,又是引得朝野哗然。

  此事原是意料之中,可众人万万没想到,陛下所派的人马,只有区区两千!

  须知,河北一地,军阀割据,势力错综,便是任意一郡一国,都有守军上万,区区两千人,只怕尚未入河北之境,便要被流寇击溃,饶是刘徇过去再有声望谋略,也挡不住一片唱衰之声:刘徜已死,刘徇恐怕也熬不过这一关。

  一时间,过去的大司徒府,如今的萧王府,自婚仪当日的宾客盈门,一下变得人迹惨淡,门可罗雀。

  可府内二人,却皆云淡风轻,丝毫未被这前后的变故扰乱阵脚。

  刘徇依旧日日早出晚归,若偶尔归来得早,也总是长久的在书房逗留,直至熄灯时分方回房。

  二人仍旧同居一室,却分床而眠。只是刘徇谨慎,日日都等婢子们退下,再自行取衾铺开,第二日婢子们未入,便先将被衾收起。因此在旁人眼里,这对新婚夫妇,竟是难得的相敬如宾,十分和睦。

  离出行不过两日,阿姝的陪嫁之物等早已收拾妥当,如今正指挥仆妇们将刘徇的衣物等一一规整。此番于刘徇而言,不同过去三两月的短暂离去,只怕这一走,没有一年半载,绝不会再归来,是以他早吩咐,旁的沉重器物皆不必要,只将书房中书简都带上。

  这可苦了阿姝。

  书简沉重,尤怕阴湿,装箱前,皆要一卷卷解开晾晒,再一卷卷收回,颇为费事。而婢子们多不识字,难分卷归类,是以每一卷,皆要让阿姝过目,方能装箱。

  忙碌多日,阿姝实在疲累。

  这日天色渐暗时,她仍撑着精神,将最后余下的韦编松散凌乱的简册,一点一点重新穿起。

  竹简细长,字迹密密麻麻,她坐在榻上,借着灯光,已然筋疲力尽,双眼模糊,纤细柔嫩的葱指也被粗粝的麻绳磨得一片通红,可转眼望着案几上仍余得一堆竹简,不由有些泄气。

  刘徇踏着夜色归来时,便见她娇娇俏俏的跪坐着,专注的盯着手中物件,螓首低垂,露出半片纤长柔腻的脖颈,看来十分娴静美好。

  可再走近至屋门处,他才发现,她手中拿着的,正是他的简册,那一根粗粝的麻绳,在她手中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,格外不听使唤。

  她低垂的巴掌大的小脸上,蛾眉微凝,两颗莹亮贝齿紧紧咬着下唇,竟是一副正犯难,却又不肯罢休的模样,连他已悄然走到门边都未察觉。

  门边婢子见他,正要报,他却已大步跨入,行至她榻边,于她不察时,一手取过麻绳,不过三两下,便令原本松散不堪的简册重又变得齐整紧凑。

  阿姝不由惊讶的瞪大双目,抬眸望他,叹道:“你是如何做到的?”

  她方才花费大半个时辰,也不过穿好了两卷,怎他做起来却如此轻易?

  刘徇望着她毫不掩饰讶异的脸上,竟还有半分佩服之色,心里微有些波动。

  这几日相处,他早出晚归,二人实则并未说过什么话,每日起居间,他也刻意同她保持着距离。方才回来,乃是除了母亲以外,他头一遭见有女子在他屋中,如此专心的替他打点。

  只是稍笨拙了些。

  他不由露出几分笑意:“你在家中时,想来也不大做针线吧?”

  阿姝仿佛被戳中痛处,一张脸倏然涨红,却不由挺起胸膛,强辩道:“才不是,我——”

  她话说一半,又心虚的顿住,乌溜溜的双眼怯生生望着他,却一个不防,怔在原处。

  他只是微笑。这笑与往日的滴水不漏全然不同,温润动人,毫不作伪,就连那双素来清淡无波的眼眸,都染上几分暖色。

  原来他真心笑起来时,这般好看。

  他转身在榻上坐下,取过余下的竹简,熟练的用麻绳一一穿过。

  “我幼时家贫,远赴太学求学时,做过不少活。那时,出身高门的太学同窗,多不愿亲自韦编,我便为之代劳,赚些钱财,换一口饱腹的麦饭。如今数年过去,我这门手艺倒还未生疏。”

  他说话时,仍专注的望着手中麻绳,烛光映在他身上,令人几乎要错错以为,他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中,在外劳作一日归来,继续替妻子做活的丈夫。

  阿姝却觉有些心酸。

  她生在邯郸赵氏,从不必为衣食担忧。而刘徇,虽生在宗室之家,却空有名衔,实无余财。饶是家贫,仍不忘入太学治学。与旁的天之骄子相比,他如今的一切功名,皆是早年便随兄长走南闯北赚下的,如今却还要受制于人,在一片非议中迫走河北。

  她愣神之际,他忽而将案几上散乱的竹简推到她近前,伸手敲敲几面,道:“愣着做甚?帮我将这些理清,否则,照你那不紧不慢的速度,今日恐怕不得入眠了。”

  二人分坐案几两边,借着烛光,一同低着头,一个递竹简,一个穿麻绳,竟出奇的和谐。